月光疏泄著她的身影,她梳了壹個精致的蜈蚣辮,著壹條月白長裙,踏了壹雙月白涼高跟,款款地來。那條精致的蜈蚣葡匐在黑色緞子的發上,交叉纏疊出飽滿的弧度。
他稱贊她說,妳是優雅的,妳是知性的,妳是美麗的。
早起對鏡梳妝時,她高高盤起圓形的蘑菇雲發髻。圓圓的,盤了幾次,都未得到滿意的圓,拆了又盤,盤了又拆,這是慵懶的早晨才可享受的特殊待遇。倘若在平時只胡亂紮了個馬尾,在肩頭胡亂地晃。
令她有這般閑情逸致的是那烏黑閃著緞子亮澤的長發。這是別人模仿不了的,哪怕用上當今流行的染發技術。通常時髦的人兒也只會染成黃色、咖啡色、栗子色、紫紅色,哪怕是橘黃色,或者更誇張壹點,就染成白色。新潮的也絕不會染成黑色。只有上了年歲的不服老的;年青卻早白了頭的,才會鐘愛不算色彩的黑色。那種染料處理的黑是木訥的,沒有生命的,甚至會掉下壹層黑粉在肩頭,出賣了頭發裏的秘密。
精致的人有精致的生活,包上壹張美發卡,各種美輪美奐、變化多端的櫛發的樣式就在細長的手指間流淌。就像畫匠的筆,壹筆壹筆壹嗡染,就成了壹幅畫,帶著蒙娜麗莎的微笑。
他驚訝她的中式盤發,雖然那只是借用了壹個卷發器,卷起,勾勒,再在圓形的蘑菇雲下別壹枚玫紅的發夾。玫紅發夾是她在壹家堆滿小山的發卡飾品店裏覓尋到的。玫紅配上黑發壹定別致。她是這麽想的。玫紅發夾是鏤空的水波紋圖案,彎彎的似壹片晨露了霞光的柳葉。玫紅在黑發裏跳躍,含蓄,美麗。
他驚訝於她古典的美,中式盤發,配上壹件中式的旗袍,系上青膁披風,撐壹把油紙傘。
她訝異於他的想象。中式的旗袍,青膁披風,油紙傘都是他的想象。她只徒名了雲想的盤發。
次日,她便把發垂了下來,不再盤發。甚至她就故意狠心地紮了個馬尾,沒有任何裝飾,沒有壹絲點綴。她就讓那瀑布的黑緞子任意在肩頭搖漾,搖漾出水中月,搖漾出鏡中花。
這是壹份中式的美麗,是需要保留的,為某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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